桥洞下,地铁呼啸而过的声音在坚硬的石壁间不断反射回荡,伴随着桥面上高速驶过的列车投射到地上的斑驳光影,嘈杂到让人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群看样子就让人不太想靠近的男人正在这个桥洞下,把一名头上套着布袋的小姑娘从脏不拉几的小面包车上拖下来,转移到旁边的商务车里。
“以上,就是此次行动的全部报告。”
以成熟稳重的声线说着话的,是一位身着锦缎旗袍的短发女子。华美的衣装、精致典雅的面容,和这里落破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如此气质非凡、风韵十足的成熟美女应该出现在挂着水晶吊灯的舞会大厅里,而不是这个充斥着异味的桥洞。
然而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嫌弃和厌恶的表情,只是低眉顺眼地把双手交叠在身前,展现出无限恭顺的姿态。
因为这毕竟是在那位大人的面前,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表现出丝毫的不敬都是不可原谅的。
“原来如此,那个白人一早就察觉了炸弹的存在,看来要比熊闵口中的‘恶犬’更加敏锐呢,”听取完报告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夏天湿润的空气让他的鼻炎又开始蠢蠢欲动,“居然能逼得你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出此下策,那个007先生不简单啊。”他一边摩擦着鼻翼,一边说到。
“嗨咿!请恕属下无能,没能按原计划结果了他们。” 女子深深低下头。
“没关系,”男人侧目看了一眼刚刚完成装货的商务车,“能找到闫家大小姐,这次行动就已经是一本万利了,那几只小鱼小虾没必要太在意。”
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袖开衫,那虽然是用轻薄的棉纱面料制作的夏天装束,但缺点就是太容易沾灰尘,说不定就是这些细尘搞得他鼻子不自在,“不过,我很好奇……你当时选择用麻醉针而不是氰化物,是因为有什么更深层次的顾虑吗?”
男人虽然说的波澜不惊,但旗袍女子的脊背却不由地一凉,短发下白皙的粉颈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那、那是……”只是自己的一时心软,这种话绝对说不出来。
明明早就决定了得,为了帮助大人达成目的,这世上的一切都可以舍弃。别说几条、几十条人命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连自己从小长大的东瀛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献祭掉。
自己的双手早已污秽不堪,事到如今才来悲天悯人什么的也太迟了吧。但是为什么?自己当时会下不去杀手呢?只不过是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罢了,那种命中注定要被女人利用一辈子的贱样,杀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话好说,理都懂,但是身体就是做不出来。
“属下以为突然出现死者或许会加剧他们警觉,从而终止行动……这样就无法将所有不安因素一网打尽……”
这瞎话编的连她自己都不信。即使会惊动了那一对亚裔男女,就纯粹的结果来说,也是选择杀死那个白人男子要来的更好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对方可以说毫发无损,而且本该灭掉的口也被他们抓了回去……己方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此肤浅的借口是不可能瞒过这位大人的,太愚蠢了!女子低着头紧闭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训斥和惩罚。
“……算了吧,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赶紧着手将现在的据点进行转移。”然而出乎意料,男人并没有死盯着她的痛脚不放,“这次一定要小心谨慎,把尾巴都收拾干净,别让闲杂人等再寻摸上来”。
“嗨咿!属下必定尽心处理,请大人放心。”她以精准的45°角俯下身子,恭送着男子钻入停在一边的菲亚特500——虽然自己有进言过这种空间局促的老旧车型实在有碍大人的身份,但却被以“不就是车吗,只要没有坏,可以继续开就行了”这样的理由搪塞掉了。
“哦,这里后面的事情也拜托了。”发动了汽车的男子透过车窗交代了最后一句话后便驶离了桥洞,紧随其后的还有那辆装着“货物”的商务车。
一直到两辆车的距离远到已经完全听不到引擎声后,女子才直起身子,脸上一改方才的端庄恭顺。现在她的柳眉微蹙,双颊绯红,微启的红唇吐息急乱,仿佛是刚刚憋过气似的。
啊,那位大人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了呢,这回居然连责骂都省略了去。明明已经为他呈上了自己的全部——里里外外,全心全意地——但始终还是这样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她用手指拂过自己耳畔的鬓发,手指在耳垂上的那颗珍珠上停留了片刻,这是自己从那位大人手里收到的为一件礼物。
虽然由于前一份工作的需要,自己曾经拥有过数之不尽的首饰珠宝——毕竟美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但自从收到这幅珍珠耳钉后她就再没带过其他耳饰。
“果然还是会消逝的东西看着才真实,你觉得呢?”自己在那位大人的心里,或许早已被决定了是要在某一时刻“消逝”掉的吧,但即便如此,自己还是……
“孤单得就像是在雪线之上独自绽放的雪绒花……”
“啧!”居然会在这个当口突然想起那个意大利贱种的话来,女子的表情拧了一下。
拜他所赐,自己原先的凄美心境完全被搅乱了,胸口好像卡了一块石头,压得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觉得非常吃力。那个死不足惜的卷毛搭讪男!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一时手软留了他一条狗命!不过不会有下次了,那些惹怒大人的老鼠们如果胆敢再次出现,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彻底抹杀掉。
她做了几下深呼吸,让自己恢复到端庄典雅的成熟美人所应有的表情。
这些眼下够不着的问题先放一放,现在手头上,还有大人交代的善后工作要做,那么……
女子转过身来,迈着起伏有致的步子向那些站在面包车旁的男人们走去。
她故意走得很慢,左一步右一步地把高跟鞋的细跟磕响在水泥地上,并随着“叩、叩”的响声扭动着腰胯,让自己丰腴白润的长腿透过旗袍高得出奇的开衩处忽隐忽现,一双如烟如丝的媚眼对着那些已经开始大口喘着粗气的男人们又是勾又是挑。
男人们的眼睛像是焊在她身上了一般,一个个直愣愣地盯着那截白花花的腿肉,他们流着哈喇子幻想着这个让人上头的女雇主等下将会怎个跟自己销魂……
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人背在身后的双手上,那一对寒光凛凛的匕首。
————
小巧玲珑的菲亚特500穿梭在城市道路上,人们纷纷向这辆稀罕的“古董”车投去好奇的目光。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听取她的建议,换一辆新车了。
男人从驾驶室的隔断上抓起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按下点烟器后,他认真思考着自己下属曾经向自己所提出的建议。
但还没等受热后的点烟器弹起来,他自己就再次推翻了换车的想法。
理由是——浪费钱。
相较于开在路上受闲杂人等看奇珍异兽般的视线,自己更受不了白白花银子淘汰一辆还能跑的代步工具。对,代步工具,仅此而已,说老实话这玩意儿并没有那么重要。
与之相对的,钱就很重要。
除却那些虚无缥缈的精神论不谈,在现代文明下的人类社会里,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事实上,到了22世纪,就连精神层面的问题也已经可以用钱解决了——足够多的钱。
而如果你没有钱,那你就有大问题了:
想要不忍饥挨饿,你需要钱;
想要不着凉受冻,你需要钱;
想要不露宿街头,你需要钱;
想要不受病痛折磨,你需要钱;
想要不被他人摆布,你需要钱;
想要不受无妄之灾,你需要钱;
想要不背欲加之罪,你需要钱;
……
总之就是,你如果还想在人类社会作为一个“人”活下去,你最好赶快去搞些钱来——因为到了月球都市《广寒》,甚至连可以安全呼吸的空气都将不再是免费的了。
所以K先生很在乎钱,他绝对不会在一件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上浪费它。
K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围的人都开始这么叫他了,而且一叫就是好些年,搞到现在除了他自己都没有人能说出他本来的名字了,所有人都只会叫他“K先生”。
哦,差点忘了,倒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这么叫他,就是那个东瀛国的女人,她总是毕恭毕敬地尊称他为“大人”。
一开始自己也反对过,这个称呼太刺耳了,听着好像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逼迫着属下这么叫自己似的。但那个女人一再坚持,死也不肯放弃对他使用尊称。
这也是自己理解不了东瀛国人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他们太过坚持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也是他们迂腐盲从,乃至数次向外挑起战争而且惨败的原因之一。
K先生深吸了一口点燃了的烟卷,脑中开始回忆起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
那个女人……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记得当时好像是去东南亚的期间,和一帮英国佬谈甘蔗买卖的时候吧,好巧不巧在庄园里的舞会上撞见了一群东瀛国谍报组织“B机关”的人。
——似乎是计划潜入并窃取庄园内的某样对东瀛国不利的情报吧,反正他们的行动失败了,负责执行行窃的男人直接被英国佬的保镖当场击毙。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画上句号了,但那些潜伏在会场内身份尚未暴露的“东瀛男儿”们,却纷纷亮出兵器来主动自曝,嚷嚷着“天闹黑卡板载”,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
回想起当时的混乱场面,现在都让人觉得无法理解——这种无谓的牺牲根本毫无意义。
而那个女人——他们之中唯一还算理智的人,居然被逼上绝路的同伴硬是揭穿了原本完美的身份伪装,还举着小刀冲过来强迫她和大家一起“玉碎”。
如此浪费资源的愚蠢举动,当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忍不住稍稍干涉了一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自己还是太冲动、太轻率了。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能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吧。
接着就在回程的船舱里,发现了对着自己土下座的那个女人。
她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贝”的,记得是和水产有点关系的名字,怎么一时竟想不起来了呢?
K先生用手夹着不知不觉已经烧了一半的烟卷,伸出窗外掸掉烟灰,他的眉毛微微蹙起。
虽然头脑不错,身手也算了得,作为“助理”放在身边后确实让诸多方面变得更有效率了。但有一点,让K先生始终不太放心。
那就是她的精神状态。
之前就做过测试,无论是不见天光的肮脏把戏,还是有违人伦的下作手段,只要K先生开口,这个女人便会完美地执行下去,都不会多问一句“为什么”。似乎在她的眼里,“大人”的话便是绝对,这个世界上除了“大人”以外的所有生物——包括她自己,都是“可被消耗”的。
而这样的思维方式,看上去好像很完美,实则充满危险。极端的背后往往藏着让人追悔莫及的致命毒牙,真是要命,自己把这么个疯女人留在身边,居然还忘了她叫什么名字?
“哔呖呖呖呖……”
K先生一脸嫌弃地瞥了眼打断自己思绪的“砖头”,还没接电话就觉得不会是好事。知道自己这个号码的人不多,一同受大老板委托穿越到这儿来杰哥已经凉了,而亲手做掉他的熊闵现在看来也够呛,还有那个找来垫刀头的“鲍得曼”也已经落在了恶犬手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快要烧到手的烟蒂丢出车外,极不情愿地抓起大哥大。
“喂喂喂,老杰!你该不会真的…心甘情愿就这么浪费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吧?!”
大哥大里传来熊闵那个老流氓的声音,老杰是他私底下对杰哥的称呼。
“不行就是不行!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要谈呢,居然是要自开小灶?大老板交代的差事你们都不办了吗?那个小丫头这两天在我店门口晃来晃去的,跟你们说了派人过来蹲!一准儿就能拿人交差!”
“哎呀,这么快交了差,兄弟这财还怎么发啊?你真甘心到死就只能吃大老板手指缝里漏下来的那点儿渣渣?K先生你也说说他啊,不然我们的计划就要白瞎啦!”
“什么叫渣渣?平常人想捡这渣渣吃还没门路呢!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
听到这里,K先生的哼了一声,他的心里一惊一喜。
惊的是自己完全没有料到当时的饭局居然被录了音,这些追随着闫家大小姐的家伙,早在那个时候就就盯上了我们,后生可畏啊。
喜的是原本还要耗费财力派人前去处理的家伙们这回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可得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确保一次性了结了他们,根除后患。
“把录音按了吧,不用放了。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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